跳到主要內容

發表文章

樹洞

我從某個時間點之後,臉書只加真正互相認識的人。起因是被系上學弟加了朋友,在路上見面卻不會打招呼,這讓我感覺十分詭異。我最後仍沒有刪朋友,只是之後不會因為「我知道這個人」而接受邀請,因為對方可能根本並不認識我。但隨著時間長了,「認識」的定義也越來越寬。我也會因為對某人的動態有興趣主動去加別人為朋友,當然我會去信說明以免唐突,如果對方不願意就算了(目前我送出此請求的好像沒被拒絕或無視過)。 這次要說的這個人,是多年前在高中歷史老師的動態中討論認識的。那時我還沒有執行前述的「原則」,看到邀請時覺得算有互動過,看了他的公開頁面覺得有趣,就接受了。此後互相點過讚、留過言,不算特別多互動。 兩年多前,我們成為臉書朋友的幾年之後,我接到了第一則訊息。 你好 我在執行一個「和現實生活沒碰過面的臉友閒聊十分鐘」 的遊戲 然後我們真的開始聊天,他說他喜歡我的動態,我說我都很認真寫所以很高興有人喜歡。最後鬆鬆散散地聊了二十五分鐘。一年之後(沒有很準,事實上是一年多了)他敲我又提起這件事,問我這一年過得如何,這次十五分鐘。 昨天發生了第三次。跟一年多前差不多,也是大約十五分鐘結束。沒有一次對話的開始在我預料之內。 第一次正好發生在決定延長半年跟前老闆的合約繼續申請後不久,第二次已經到了德國一段時間,第三次是第二年即將結束之時。因為一共就這麼三次對話,內容很少,剛才很快就全部讀了一遍,竟有時光膠囊之感。我們不曾談任何實事,僅僅描述感覺。但這些極短的對話意外地摘要了我這兩年來的一些心境轉變,像實驗記錄。 去年我說,有時候一覺醒來會覺得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他可能知道我在德國,可能不知道為什麼,也可能知道,我無從得知,也並不想同一位素昧平生的人描述。他亦沒有詢問或提及任何實際的細節,他就說,像是天空突然變得很高。我想一想,每天早上騎單車去地鐵站的路上,還真的有這種感覺。 我與許多臉書朋友未曾見過面。對於某些我喜歡的人,如果有機會能夠見上一面說些話我會很高興。我應該算喜歡這個「人」,希望維持關係,但卻希望我們永遠不要真的見面,甚至不要有任何每年聊個十幾分鐘以外的過多接觸。 我有時候覺得這個人好像不是真的存在於現實世界,而更像是我在網路上發現了一個樹洞。

《醉‧生夢死》觀後感

這篇寫好久,還沒發出來就下片了。現在已經重新上映,趕金馬熱潮貼出來,再次推薦大家去看。有點可惜沒得最佳劇情片,但最佳新演員與最佳女配角實至名歸。我一向不敢明確推薦電影,因為很愛面子,很怕被認為「哦,原來你的品味就是這樣啊」。但對於這部真的喜歡到一直推薦別人去看--對啦我就是喜歡這樣的電影啦怎樣。李宛諭跟我說這就是真愛。 那時看完後許久,許多美好的或驚心的畫面仍揮散不去。沒想到竟著迷至此,於是看了許多訪談與他人的心得、影評。導演正在服刑中並未出席各種活動(出席應該只會讓票房更慘吧),但此一事實更讓人感覺像一場夢,人人可讀可感,卻觸不可及。 但那些觸不可及的,難道就不可能是真的嗎?有人試圖為此片定調:家庭議題、同志議題、社會底層等等,這麼說其實沒什麼不對,但我自己擺的重點不是如此。我看到電影描繪的是人類心靈之破碎複雜可以到什麼程度,又是如何與命運交互作用、反噬自身,或者如何掙扎、如何得以被撫慰。總忍不住想替他們問上一句:「我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對你我來說是低潮、脫軌、議題,卻是他們的日常生活。 片中事件在現今社會,大概一句新聞標題就說完了吧?標題不能太長,故事不能太複雜,不是好人就是壞人。好人可憐,壞人可恨並且活該。這就是尋常社會永遠都懶於直視的一面。即使電影描述得很清楚:大部分確實都是他們自己造就了自己的悲劇(若摒棄宿命論的話)。但對於每個角色,仍然是都恨不起來,只想問那一句「怎麼會變成這樣呢?」但誰,又真的有辦法阻止一切崩落嗎? 即使如此,老鼠與上禾的演員共同出席一場訪談時,兩人對於電影整體的看法,都說得好正向。怎麼回事?電影基調無疑是抑鬱悲傷的。如同英文片名《Thanatos, Drunk》,一個個角色像是掙脫不了命定的安排般醉著走向深淵,多慘。但除去命運的無情之外,其實劇中並不乏細碎美好的情感片段,總不會都不算數。我想起《九降風》最後廖敏雄的全壘打:所有糾結矛盾都沒有消失,但是彷彿若有光,即使零碎細微至此。就像啞女隨身帶著的那只打開又收起的彩球。 我覺得演員們所描述,那些看似與電影基調不符的正向氣息,大概就是直面生命中諸如此類不堪的自覺與勇氣吧。

歧視言論的言論自由

然而「歧視言論」並不是歧視本身,而是歧視的「症狀」之一,我們不能指望藉由禁止症狀發生來改變歧視。考慮到歧視通常來自於當事人根深蒂固的價值觀,在現代社會,要改變歧視,通常只能藉由溝通和交流,這些溝通和交流可能涉及促膝長談,也可能涉及髒話和辱罵,這些做法聽起來很老套,但除非我們可以接受洗腦等侵犯自主性的手段,否則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 讓歧視言論享有言論自由,或許更有助於消弭歧視 ◎朱家安 我最早也是一年多前才有類似的想法。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阻止歧視言論不能夠算壓迫,現在想的則是:算不算又怎麼樣呢?對方的腦袋還是沒變啊。這種「算不算」只是增加「我指責對方歧視的正當性」,講更白點就是自我感覺良好。當然也許除此之外也能夠喚起部份無意識的人開始注意到並避免這些歧視言論,所以我不敢說就不要指責了(但應避免上綱到法律規範)。就只是近年體會到「指出歧視」能造成的效果也許相當有限。 我把最近為之著迷的影集Shameless(US)追到最新進度了。除了再次推薦這部影集真的好看,我想說的是其中一個場景(以下應無涉及重要劇情),一名角色Shiela出席了一個遲緩兒及家人的互助會,主講人說我們應該避免使用retard這個字。有位聽眾表示反對:我們應該搶回這個字的詮釋權,就像queers一樣。有人補充,就算避免說retard,人們也會用別的字來取代,就像禁止說nigger也無助於避免種族歧視。這時有位黑人起身大喊:閉嘴!我可以說這個字,你不能。 我想到前陣子在吳學展臉書上討論「外勞」這個詞,有人提到應該用「移工」。但我完全可以想像,開始鼓吹使用「移工」之後,八卦板就會出現「台北車站大批移工占據」這樣的文章。畢竟外勞一詞本身並無貶義,是因為人們對外勞想像的狹窄以至於只用來指稱特定國家的外籍勞工,加上對特定國家的歧視,才讓這個詞變得不友善。如果這些因素都還在,那詞彙真的是很末端的事了。這詞其實算還好了,至少我身邊的人們使用時應該都不帶貶義。 有個更明顯的例子,就是「娘」。我多數時候會用「陰柔」取代這個字,以表示我並不是跟多數用「娘」形容他人氣質者存著一樣的想法。但是這個字何辜?難道就該避而不用嗎?但是又有什麼實際的行動可以「拿回這些字詞的詮釋權」呢?當你看到多數人說娘的時候,確實就是帶著攻擊的意思,又該怎麼辦?有一個更近的例子就是馮光遠指稱金溥聰是同性戀,他的論調大抵是

常人如何變成惡魔

前幾天跟費德佛小姐聊到不知道是被臉書上自己追蹤的評論者們訓練得越來越敏感,還是環境真的越來越壞,總覺得變得更易怒了。她說應該是變得敏感了吧,我們便覺得那好吧至少不是世界越來越糟,我們的憤怒也就不算什麼,就當痛苦的蘇格拉底吧(真是無恥XDD)。 這幾天看著各種新聞都覺得好荒謬,最扯的就是剛才看到梁晨轉貼的「難民挑落腳國」,她還很好心提醒大家不要點進去。我忍不住去八卦板看了。只有德國願意收難民當然去德國,不然會被直接遣返啊!當然「挑」能活下去的選擇啊!但新聞卻寫得像是難民們嫌棄德國外的其他小國一樣,這已經榮登我今年看過最惡意的新聞了。雖然八卦板推文易受風向影響不是太意外的事,但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有點難過:如果不是存著那樣的心態,即使是匿名也不會想說出那樣的話呀。 突然就想起這個: 菲利普.金巴多﹕常人如何變成惡魔……或英雄 這是多年前從有慶那裏看到的影片,內容是分析「惡」產生的社會過程,常人又是如何成為惡魔。挺驚心的,建議大家看一看。 她那時說了四五人,評定為她認識的人中少數有機會可以倖免於此的,我有幸名列其中。其實我與有慶那時候才認識不久,恐怕連面都還沒見過,所以我得到這樣的評價有點摸不著頭緒。那又何幸之有呢?因為被一同列名的人之中有我識得、敬佩,且確實對我價值型塑影響至深的人。所以我就當成是種稱讚,先厚顏地受著,再慢慢琢磨。 也許認識久了以後她便會發現其實是謬讚了,其實那時候我看完影片便覺背脊發涼,我並不敢肯定自己不會在那樣的實驗中走火入魔。但我很感謝她那時這麼看我並讓我知道這件事,因為我是這麼一個難以忽視他人看法的人,特別是自己也認可那樣的期待的時候。 於是從那時起逐漸認清人類--當然包括自己--其實一直走在薄冰上。自然,之後我就一直很小心地避免自己落入那個過程。雖然對這幾年來持續努力的結果並沒有很多信心,但即使只是在往惡的路上猶豫了一會,我也覺得那是有意義的,畢竟有時候這一點遲疑之間便有機會避免某些不可挽回的墜落。 不知道是比較幸運還是比較樂觀,總覺得我身邊不少人應能避免讓自己成為惡魔。儘管之於整個世界仍是那般渺小。

新聘教授事件

覺得想寫些什麼,但我不是那種有發言地位的人。雖然這樣應該是犯了訴諸權威的謬誤,但當多數人這麼相信的時候,我總無法克制地自我檢查(再次呼應網誌標題)。 身為當屆推甄上研究所的倒數第二名,大概從沒被少說是被黑箱的。之後碩班也過得普普通通,現在正愁之後沒有學校要,真的是有點不敢在人多的地方跳出來對此事表示什麼意見。 我的確是覺得學經歷發表什麼的不能當成必然的指標,不然把申請者資料輸入電腦直接比出個結果來不就成了?只是既然不可能有一個統一的標準,最後的決定因素必然要是人,那要求設法說服一定比例的人也不太過分吧?就像《十二怒漢》裡面最後其實並未從全知角度揭露到底男孩有沒有殺人,但是主角說服了所有人,甚至說服了一部分的觀眾(我曾看過心得文用正義/真理來描述主角的作為)。現實世界或許常有這種永遠沒辦法得知真相為何、怎樣才是最好、卻必需做出決定的狀況,這時就需要說服與妥協。 這一年多來即使我還是相信著某些自己定義的真理,但更深的體會是,不管所謂「真理」是什麼,終究需要被實踐才有意義。這件事被揭開來就是一個互相說服的契機吧。

天賦

好像是在捷運站上電扶梯時被人從中間分開,妹妹翻了個大白眼,然後對我抱怨了許多。其實我留意到了,在台北車站的時候她的神態,讓我懷疑在陌生的無序移動的人群中會感到極不舒服這點是否受基因影響。後來她提到去上海交換時對那兒的人插隊、隨地吐痰等行徑的不滿,我說,他們也沒有選擇啊。 怎麼可能沒有選擇,你可以選擇不要在地上吐痰。 他們的環境沒有教會他們這件事。 我覺得他們不是不知道,而是覺得那樣也沒關係。 那代表某些事對他們來說不夠重要,他們的環境沒有讓他們學好。 --我不確定她最終有沒有接受我的說法。 大概是從看了《航向真情海》開始,我一直很懼怕聽到自食其果論,不管是據此作為對一個人的稱讚或批評。我當然理解這些說法可以讓人正視自己能努力的部分,因此而嘗試去做點什麼改變,但這些言論如果用詞稍微尖刻,我便會覺得那根本不是激勵,而是落井下石。 此間論者常說有人在一樣的環境也成長得很好(亦即很符合社會要求),但卻忽略了,能夠抵抗環境給予的價值觀甚至思考/尋找比較能適應社會的那種,這樣的能力很可能關乎天賦。如同人有高矮胖瘦,有人天生缺乏這樣的能力,於是我們告訴他,都是你自己(為什麼不去建立良好價值觀例如奮發向上小至不插隊大至不殺人)造成的。 那好像是在說,你們這些人,注定是不適合活的。 不適合活的嗎? 真的不覺得奇怪,為什麼每個人出生時都很單純可愛,最後還是走向了不同的路嗎?真的覺得我們能做的改變,竟然是「罵他們為什麼自己不改變」而不是討論如何改變環境以讓這個社會少產出一些這樣的人嗎? 前陣子的劫獄事件,先不說媒體了,看著李茂生動態下的各種留言,突然覺得台灣根本不需要監獄,反正除了應報跟隔離,很多人也不覺得獄政還應該有別的目的嘛。如果覺得對小罪而言死亡應報太重,那就改成鞭刑好了,總之不是打一頓放走就是直接殺掉,既簡單又省錢省空間。這樣也就不用再吵罪犯的產生到底是自甘墮落還是環境使然,反正以結果看來不適合活的人們,就該通通殺掉,死不足惜。 其實我不是不滿所有此類的日常談話,日常是日常,所謂善良老百姓們對惡人深痛惡絕的發言是完全可以被接受的。但本著什麼樣的觀念去制定制度,則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算是告解嗎?

首先要告解的是,我真的很不會取標題。 ◎ 我讀陳真的文章,那些普遍性的敘述都讓我覺得寫得好極了。可能又因著他文筆好,有些句子甚至時常縈繞在心。可是當他一說到實際的例子上來,我就不免覺得一定是哪裡弄錯了。陳真曾是黨外人士,一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但是對於那些我也聽說過的事,雖然我也相信一件事情會因著詮釋方式出現不同的結果,但是真會背道而馳至此嗎?這感覺根本是接收到不同的資訊吧。另外就是往回追他以前的一些文章,以普遍性的敘述來看,他是反對二元對立的,但他對實際例子的批評與讚頌,看起來又那麼重那麼無路可退,這真的常讓我感覺失調。 雖然很多事情我還想不透。但感謝之前joies1216三月時給我看了Pei-Shih Lin的那篇文章,讓我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應該要去政黑板看一看,然後知道了陳真這號人物,後來也知道了他固定發表的地方。從那時候看到現在,雖然在末端的行為上我沒有改變太多,這應該是因為仍然和陳真各自相信著某些有所出入的對事實的理解。但我覺得自己的一些習慣倒真的不太一樣了。突然可以理解批評柯文哲的時候被影射是九點二那時,對方的想法。 我覺得我很多時候,把別人想得太簡單了。一面討厭被簡化,卻也在簡化他人?每次這麼反省的時候,就會被我看到有些人表現出毫不掩飾的、嚇得我背脊發涼的簡單。後來想:也許簡單的其實是只能讀到表面的我。即便不是如此,能把一個人的思維塑造成如此簡單的環境,一定也不是我這種人可以等閒視之的東西。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被自己的簡單嚇到。例如說,本來覺得自己會認同其言論的某人突然說了我不能接受的話,我會有一瞬間的失措感,然後之後可能就會保持懷疑。其實本來就該這樣嘛,只是我一開始對多種不同的事情有意識的時候,剛巧我接觸到的大家立場都大體一致,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是我自己多想了,雖然沒說出來,但潛意識裡真的以為有這麼一個內部均質的圈子而自己是其中之一。 更可怕的是,覺得別人也這麼看,有時候看到一些酸話以為針對的是自己便想要解釋。例如有人說偽善,舉了些例子恰好與我的行為有些交集,但是我早就認知到我其實是自私地為了自己的信仰而戰,本來就不能說是善何偽之有?一邊也會想著:但如果大部分人都認為那就是偽善,那還是算有被攻擊到吧?再自找麻煩一點想:如果我在意這個,是不是正好落入了誰答腔就罵誰的泥淖? 但是對於這種言論就真